《往事並不如煙》章詒和/時報

  沒有借閱期限的《挪威的森林》在我隨手又翻了兩頁後繼續躺在床頭,緊接著的期中考耗去所有精力,戒斷著網路跟雜書,唯一在喘口氣的空間被自己允許繼續的只有這本《往事並不如煙》,非小說的類型,是我比較容易看了就放下的。再者,對政治人物的熱情不似對戲曲的愛好,有些詞彙對我來說陌生就不易沉迷。

  斷斷續續的看著,從一開始對章詒和寫史良的驚訝,初始是沒想到她會寫個帶背叛色彩的人物,後來細思,這不過就是時代,真的也沒那麼多需要記住不忘的。

 

  然後深深戀上公子哥兒張伯駒的風雅,那份有著文人傲氣、卻絲毫不咄咄逼人的美,那種不在意眼前世俗壓迫的閑淡從容,那種依循著內心準則為國、為人的心胸,讓我還未看完關於他的故事就迫不及待的跟慧說著我有多麼喜歡他,笑著說他的名跟章伯鈞有著幾分像(看到後面才發現,不只我這樣誤認阿^^||)

  剛從文學史諸子自信意滿的耀眼中抽離、恰自魏晉狷狂無羇的風流中退場、沒有民歌的直接、也不似楚辭的哀婉悲働;被誇讚著的張伯駒不驕、被貶成右派的他亦不怒,常是急性子、易怒的我份外欣賞這樣的風雅逸塵。

 

  記得慧在我雀躍著張伯駒時,曾篤定的對我說後面還有個我會很喜歡的人,讓我期待的繼續k著書。看完了整本書,第二個讓我心折的是女子,也同時讓我心疼。

 

  女子過於聰慧對於自己來說或許是種禍患吧,羅儀鳳正是如此。

  通篇看著她簡明俐落的處理著自己與母親的生活大小事、看著她縱容母親身為貴族的驕傲、看著她細心熨貼的對待著朋友與家人、看著她與羅隆基那段無法修成的曖昧情愫、看著她在有限的環境裏在小地方維持著貴族的風采光華;很是感動於那樣生活意境的美學與修養,也很是心疼她的生不逢時卻又曾有過光彩耀人的青少年時代,若不是有過那貴族時期的薰陶,又怎麼映襯得出她當下的苦楚。

  而在章詒和的筆下,讓我一層層隨著糾心的,是看著她宛如進行儀式般的佈置那如夢的一次西餐靜默的為自己慶生,是看她如提前執行遺囑般的不照相、送走心愛的物品,是看她戒了自己最愛的香水、送交認為值得的人並從此不提,是看她鋸不掉審美極致的高跟鞋鞋跟時地全然捨棄,是看她對章說著自己的軟弱、無能、留著眼淚親手用開水澆死所愛的花、說著文化大革命對她是一場經脈盡斷的摧殘。

  羅儀鳳的一生彷彿那些香水玫瑰,自小被悉心呵護,長成的燦爛無比芳華。然而卻在淚水中讓自己親手用開水澆死那樣華美的心靈生命、空餘軀殼存於世的痛著,正似失去花香的一片漠土。

 

  在張伯駒與羅儀鳳之後再來閱讀聶紺弩與羅隆基就沒那麼深刻了,對於這兩人有印象的都是無關生平的小事。

  在聶紺弩的故事裏,我想著他的妻周穎到底是惡是好?如果不愛,何苦辛苦營救?如果愛,那樣帶些不屑、那樣與別人偷情又是怎麼回事?在章詒和筆下的周穎其實很惹人嫌,但後面她這麼寫『吳祖光表情嚴肅、語氣直截地說:「詒和,他們就是模範夫妻。」』或許,夫妻在有時候就是這樣?已經全然相信愛情與親情只有楊絳與錢鍾書一家這般、只有生死相許不渝的我們,或許早已忘了現實面的殘酷與不全有時能造就愛情的另一番面貌??

  而偏愛著羅儀鳳的我怎麼也無法客觀的看羅隆基,即便他有著如此熱情的心靈、有著豐富的文學才養、有著報國的熱血及衝勁、有著西洋紳士的體貼殷勤心細,再多好的優點也微微的蒙了塵。

 

 

  嘮嘮叨叨的記寫著這些人物,在掩卷之後忍不住再次驚嘆章詒和的文筆。

  她很善於敘寫人物,角色個性分明不說,她總是從許多小事積累出這個人的性格,也因為這樣的積累手法,對這個人的認識,就好像剝洋蔥般,一層層緩緩深入然後淚下。

  一層層的認識這個人,從表象的穿衣待人、到他的個性、到他的思想,然後為那些過薄的碑文、失落的遺骨而感傷著。

  想到最近跟圖書館的孩子們講到我愛看的書,將手頭初翻閱的《沈從文家書》讓孩子先帶回去看,成長中的他們還是耐不住性子,覺得無趣了點的還回來。那麼,或許章詒和他們也是難以下嚥的吧??真是有著些許的惋惜,而這又何妨,他們總會成長,總會愛上這樣的時代風采的,就如同我現下一般。

 

 

  循舊例,抄錄幾句話。

 

  李健生「解放前看的《紅樓夢》和解放後讀的馬克思,都算白費了。連熟識的人才專做絕情事的起碼常識,都沒能學到手。」

  很是感嘆,不管是左派右派、不管是小說政治,原來人性是最不可相信的。

  熟識的人才有這般的能力傷自己最深,我何嘗不是深深體悟過?

 

  『聶伯伯要我對妳說:「小唐前後只和妳生活了幾個月,卻於牢門之外守候十載。他是個好男人,是妳的好丈夫。」』

  綠水千里,青山萬里。聶紺弩的稱讚,不知黃泉路上的匆匆行者可否聽到?

  看到這,眼淚唯一一次的滴下。

  不捨章詒和簡單幾句話裏的無限悲涼,也傷感這樣的情感在現在的速食世界已不可得。

 

 

  章伯鈞「最親密的結合,本是對立物的結果。」

  

 

 

 

閱讀中的隨手小記【世界不總是美好,人也不只單面,好壞毀譽何時不是參半?!記於閱讀史良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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