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子 戲

　　雅虎服務首頁總有著新的路讓我們去探尋。有時有被騙進去的感覺　不過也有像今天這樣訪幽尋勝，進到桃花源的快樂。

　　首頁推薦的是愛飛貓の＜信紙的溫度＞，很愛寫信卻無對象可寫的我，蠻喜歡這篇文章，但還是笑笑的決定不繼續在錦上添花，免了回應這事。

　　而慣性的點了最新文章＜我留什麼給你？＞賞玩，訝異的發現這是篇器官捐贈的文，讓我忍不住引用回來，為了弟弟。

　　新認識的人總容易問我：「妳家就妳一個女兒嗎？」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十分難回答，不是因為難過，那樣的情緒在時光的沉澱中已淡化。而是正確答案太長，總不是問話者預期聽到的答案及長度。我的標準答案是：「不是，我還有個可愛的弟弟。雖然，他已經在天上當天使了，他永遠還是我們家的一份子。」

　　可惜，我向來只能換算著交情、依著熟悉度，還揣測著當下他問這個問題背後要問的是什麼？亦或只是寒暄？來調整我的答案，將弟弟變成時有時無的一個男孩。

　　弟弟出車禍的那個夜晚，我大概一輩子都難以忘懷，那天的每一件事情、每一段心情、甚至是氣味，我都能細細的刻畫。從下班在中港路上騎車的風揚快活，到對自己身體無法自主地，蹲在暗巷邊將剛硬吞下的熱湯狠狠嘔出，每次回想都能讓眼淚落下的。

　　不過，我不再提這些，一來是早已敘述過太多；二來，我引用的目的其實是想分享。分享什麼呢？分享將自己親人的遺體捐出去的心理掙扎。

　　我不知道現在的器官捐贈法規是否修改，但記得弟弟捐贈那時，本人生前的意願並不是絕對的。也就是說，今天即使我很願意將器官捐贈出來，可是我的家人不願意，那麼為了顧全生者的感受，即使有著器官捐贈卡也是沒有用的，醫生仍然無法做捐贈器官的動作。

　　所以，家人的意願其實是很重要的，這也是我想分享的主因。

　　當初，醫生說著弟弟有可能腦死的時候，我除了難過，第一個想到的竟然就是器官捐贈。剎那間，我恨起自己，怎麼有辦法不堅決的想著弟弟一定會活、一定會好起來？！看著拼命抑制哭泣的母親與努力堅強著的父親請醫生一定要救弟弟，看著特地從台北趕來的醫生堂哥冷靜的與中國醫藥學院的醫生討論著弟弟的病情，我更說不出口曾有這樣的想法流轉。

　　最後，是四伯父向父親提出這事。

　　我靜默的，什麼都沒說。

　　我一直記得那時恨著自己、覺得自己不夠愛弟弟的心情。

　　可是我慢慢發現且知道，如果弟弟不願意，其實會捐不成的。那時，弟弟的情況並不好，許多數據都不穩定，藥量也用得重；直到爸爸做出捐贈的決定後，弟弟的情況神奇的回穩，減低了用藥量，增加了器官捐贈的成功率。

　　我想，一定有人會問，回穩了不就代表救得回來嗎？為什麼還要捐贈？？這樣的問題我們當然也想過、也因為這原因猶疑過，而全部的疑慮在爸爸看過醫生做腦死判定時都消失了。

　　爸爸出來時對媽媽說著連三次看醫生檢查弟弟的一切生理狀態，卻毫無反應的情形。讓爸爸相信弟弟真的已經離開，留下來的、能降低用藥量的，只是弟弟願意將身體的一部分分享出去的意願。

　　因為擔心媽媽承受不住的關係，醫生沒讓媽媽進去看腦死判定的情形，這讓媽媽記掛到現在。讓她每次遇到這樣令人傷心的類似情況，總叮嚀著家屬得自己進去看，才能真正的相信親人的確已經走了。或許，痛得徹底才能真的從仿如夢境般的悲傷醒來。

　　雖然理智知道所有一切都是這麼的平順、自然得如同呼吸般，知道弟弟是願意的，因為如果發生車禍的是自己時，自己也是願意的。但是，總還是心傷、還是難以釋懷。

　　慢慢的，我們能夠走出來，除了家人間的相互扶持，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新家庭也要感謝。

　　弟弟將器官捐贈給需要的人，也意外的替被留著的我們換來新的家人，在器捐協會裡的家人。

　　說是互相依偎著取暖也沒錯，但與其這麼說，我更覺得不如借用我發表在器捐協會的一部分文字更貼切「這是唯一一個可以讓我們一同談起過世親人，卻沒有人會說『很抱歉，我不知道。』的地方吧！或許是我們總是一同談我們家的弟弟，如同他也是你們親近的大孩子；總是一起想到你們家的舅舅，好像他也每每跟我們一起跑著器官捐贈的場子，努力宣揚大愛一般。對我們來說，器官捐贈這個大家庭，讓我們擁有同樣的親人，能夠一起懷念。所以，在這種溫馨的家庭聚會場合，浮上我心頭的不會是悲傷的失去，而是彷彿一同成長的生命軌跡。」

　　這是在弟弟離開約八年後我參加器捐活動後寫的文章，對我來說，這些新的家人是不會聽到你的家人逝世時說出「I'm sorry！」，然後給你個歉然眼神的人。他們見面時給我們一個大大的擁抱，跟我們一起笑著說天使們做過的蠢事、一起說著另一端的天使或許也正並肩講著我們、一起數落著弟弟烙跑去當天使，丟著我一個人陪著爸媽的偷懶...

　　這些新的家人伴著我一起成長。

　　這是弟弟留給我們的。

　　而除了這些新家人，弟弟也默默牽了線讓我們認識了受贈者。原本只是在過年或受贈者重生日前後會收到受贈者卡片的我們，在一些意外的驚喜中，認識了其中一位受贈者，也成為很好的朋友，自此，似乎又多了位家人，能夠互相關心。

　　近十年了，我們努力的感受著弟弟靜靜的為我們做的一切、努力的揣想著他想對我們說的話，然後驚喜的發現每一個快樂的時刻是怎麼的與他有關。

　　傷心、遺憾、不捨...這些情緒我們都有，但在歲月荏苒之間，這些情緒彷彿晚熟的果子般，慢慢熟成一種豐收的情感，帶著些微的喜悅、成長的心酸。

　　這十年，我們沒有後悔過為弟弟簽下這份同意書。

這是一篇紛亂的雜文，寫著寫著情緒太多又太亂。

或許會整理，或許不會，將就PO出囉！